如此大伙日间赶路,夜里便让他操了个半死,总要到夜半三更才肯罢休,又多花了三天才到安县县境,白日里景文就在车上呼呼大睡,倒也安分许多,就是累坏了两个军势的战士们,白日总要轮班补眠,二十几日来有些身手灵活矫健的都已经开始学着空翻了。 有了第一天的教训,怡柔虽然总是避讳着在车外守候,却仍是被铎儿迦的姐姐们赶进车里,不期听得他们窃窃私语,竟是寨内已然分作两派,一派主张凑合翎羽和景文,一派则是主张先由怡柔强行突破他的心防,其他暂且不管。 怡柔又羞又惊喜,却也面色绯红的看向景文,这老粗却是睡得横七竖八,满口雨洹洹儿小娘子的呓语着,这个人什么不好就是专心一致,却也惹来许多春色。 怡柔傍在车尾,不敢进入男子滚动的范围,第一次替他拉被子的窘境至今仍不时在眼前浮现。 “……洹儿小娘子。”只见他一个翻身大外割,把自己一把揽进怀里,那双常人腿般粗的臂膀有如大锁一般,全然挣脱不开,怡柔是又羞又急,却又唤他不醒,最后竟也是被闷着了昏昏欲睡,结果两人就在被子里睡作一块。 待到景文醒来发现不对,差点没切腹自杀,一个脑热就要往外冲寻刀来,对他这股忽然便要惩戒自己的狠劲,怡柔也是吓得慌。 “我这如此没有分寸,于你声名须不好听,当自领两刀以示惩戒。”他颤声道。 “哥哥莫急,怡柔也是吓着而已,此事便当作我俩的秘密罢,莫要传出去与姐姐们笑话了。”怡柔镇定的说,一边紧紧拉着他的衣角。 “……还是妹妹有理,是我冲动了。”总算他冷静下来,但还是一脸自责,“但是这惩戒却少不得,我自领两巴掌,你动手还是我动手。” “……大哥别啊,你于怡柔有救命之恩,怡柔便是以身相许都不为过,你又何苦如此?”怡柔急得要哭了出来,但景文却不理她。 “有过当罚,前功不抵后过,这是我的家教,不容有违!”他眼泛血丝,似是受到什么强大的制约,忽然就往自己脸上呼了一掌,这一掌又凶又猛,掌风都拂动怡柔额前的发丝了,怡柔被这下吓了一跳,定睛一看,没想到他脸上已经挂了一条鼻血,挨了一下的脸有些微肿。 “大哥!”怡柔见此,泪水都逼出了少许,“第二掌,让怡柔来吧。” “嗯。”他毫不犹豫地伸出脸,领受怡柔的一掌。 但她只是轻轻地往景文为肿的脸上一拂。 “不痛了,不痛了唷。”怡柔柔声道,“这便是,怡柔的一掌。” 景文霎时愣了愣。 “嗯,好罢。” 语毕,他乖巧的滚到一旁坐好,闷不吭声,方才的事,宛若不曾发生。 自此她再不敢于他熟睡时近身,自己失身事小,这人自我惩戒可没在手下留情。 进入安县境内后,不日便抵达县城,虽说城小街上也是熙来攘往好不热闹。 怡柔忍不住从车尾揭开帘子往外探头探脑,被强压为奴许久,这等光景也是好久不见,不禁欣喜不已。 “大哥,好热闹呀。”怡柔回过头来,看着景文拿毯子把自己包做一团,倒也不是他自己想要,全是让铎儿迦的战士们给迫的。 “来,钱与你,看什么好玩好吃喜欢的便买了去。”景文一出手就两贯钱放在车板上,吓了她一大跳。 “太多了,大哥!”怡柔震惊道,只拿了几钱,其馀的又退回来。 “没事,我又出不去。”景文一张怨妇脸,让人煞是心碎,只见他一个翻滚到了车尾,从车帘内递出那两贯,“花儿姐,小玉儿,烦恼你们陪着我妹子去晃晃,我们南城外见罢。” “是,中士大人。”两名铎儿迦战士收了钱唱了诺,往车侧敲了敲,马车缓缓停了下来,怡柔下了车去,往车里一探。 “大哥,要不怡柔给你买些什么不?”她轻声问道。 “却也不必,我也不常进城。” 也就在南城外呆了一时辰许,她们三人便回来了,倒也没买些什么,就给大伙带了些水果小酒之类,期间守城兵士也没什么搭理他们车队,众人皆是且惊且懵。 “如何?”景文让两名战士与怡柔一道去自然不仅仅是充当护卫,却也要一探城中近况。 “回中士,”花儿姐便是先前嘲弄他叫声如行房的姐姐,“城内一片祥和,我们查了几张悬赏榜单,没有任何一个疑犯描述与你吻合,便是身材也未有雷同者。” “城内倒也没什么特别针对外乡人做盘查,我们与怡柔妹子倒也没受到什么刁难。”小玉儿补充道。 “真也怪哉,照说我灭了一整衙门,又忽然人间蒸发,左右也会遭人怀疑才是。”景文低声道,“难道竟有高人助我?那我不得平白受罪了这几日。” “中士大人此言差矣,小心驶得万年船,即便有高人相助,您此行还是低调为上。”花儿姐说。 “却也不无道理,也罢,我家便在这条道上不远,便先走吧。”景文摸摸鼻子,反正受也受了,还是快些回去是正经。 行了不久,也便到了。 “呃中士大人,景文铁舖,这就是了吧?”马车停下,小玉儿探头进来。 景文默然,近一年多未见到自己的招牌,倒也有些生疏,竟是有些不敢下车,呆了半晌才站起身,自己自始至终也没敢去洹儿墓前看看便是不能接受她已死的事实,这下却连自己家也不敢见。 “大哥,你也别急吧,缓着点来。”怡柔看出他的心事,柔声道。 “中士大人,有人出来了。” “你好,请问几位打铁么?要打些什么?”声音憨厚,许久未见,但他马上便听出是牛十一的声音。 “……打你这不成材的小子,你看怎样。”景文跳下车,戏谑道。 只见牛十一此时身板也粗壮起来了,便是稍矮了他一个个头,他与师父对上眼,愣了半晌,竟是说不出话来。 “……师父,师父啊!”再开口时声音早已哽咽,冲上来紧紧抱住景文,“师父徒儿究竟惹你什么了,你便是责罚徒儿也不用不告而别啊!” 景文暗叫不妙,这个小牛愚钝得紧,也不知道朱四二娘两人怎么与他说道的,只得愣愣的拍拍他的头,没有言语。 “我就出去晃悠了一阵,怎地便成了不要你了。”景文苦笑一阵,怡柔在一旁也受到牛十一感染,擦了擦眼角。 “这位是,”牛十一忽然脑子打结往她便是一拜,“徒儿失礼,师娘好。” 怡柔顿时羞不敢言,后方铎儿迦战士们笑成一团,连毗湿奴战士也个个拍手叫好,景文又好气又好笑,往他屁股就是一脚。 “胡闹,谁让你乱喊,这是我干妹子了。”景文教训完他,转头看向士兵们,“还敢笑,全部给我自领五十下伏地挺身。” 众人也是皮条马上转头不认帐,这时路口一个人影现身,手上的东西全落在地上,吸引众人注意。 那人朝着景文直直奔了过来,往他身上便是一扑,景文吓了一大跳,却是一道倩影而来,不是朱二娘却又是谁。 顿时战士们又炸开了锅,女子们皆是脸上一红捂住了脸,男子们又是一阵叫好。 “你没死,太好了。”二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,退了开来,脸上也是一红。 “嗯,还活着。”景文还没从震惊之中回神,有些愣,随即想起什么,瞪向战士们,诸人撇开头吹口哨的吹口哨,看云的看云。 “再加五十,各自领受了。” “来,新主儿加开,这边给加码来了,下好离手。”花儿姐带着士兵们便往车后去,一个个地上趴了好,开始自领一百。 罚照领赌局照开,景文却也没明白他们赌些啥。 “这些人是?”二娘奇道,忽然注意到怡柔杵在一旁,愣愣的盯着自己,想到自己脱序行为又是耳根一红。 “不如我们先后院去吧,十一,这些是我朋友,待会惩戒完你招待一下,老四呢?” 朋友也是你惩戒得的么?二娘和十一皆是爆汗,这些人怎么看怎么像下属,而景文却是一副老大模样。 “老四在村里,这会也是收尾了吧,等等便会过来。”牛十一憨厚道。 景文点点头,招手叫来王叔,看向牛十一。 “这位王叔,趁天色尚早,你带他去步枪作坊里面看看。” “是,师父。” 一转身,只见二娘怡柔两人面面相觑,场面有些尴尬。 “二娘,这位是怡柔,我的干妹子,怡柔,这是二娘,我娘子的朋友,另一个徒儿的姐姐,先前也帮我许多忙。”景文连忙给两人引介,两女相视一笑,摇了摇头。 “时候也不早了,眼下这许多朋友,不如我们先做饭吧,妹子麻烦你给我搭把手。”二娘笑道。 “嗯,都依姐姐。”怡柔随即勾着她手,先与她跑去捡了方才落在地上的物事,然后两女有说有笑的走进屋里,独留景文一人愣在原地。 “怎地这两人一见如故?”他一脸懵,自言自语道。 “有着相同的缺憾如何能不一见如故,”花儿姐拍了拍手上灰尘,走了过来,“这便是中士大人的不是了。” “就是就是。”小玉儿跟在一旁,义愤填膺的附和道。 “怎地又是我不是了。”景文一脸懵。 “第一个不是当领五十,不知自己不是之处再领五十,这一百么,中士领不领?”花儿姐轻笑。 “我领什么,没凭没据的。” “各位兄弟姐妹,大家来评评理,”小玉儿招来众战士,“两位小娘子心有缺憾,中士大人可有不是?” 景文骄傲的看着毗湿奴众男子,心想总会有人声援自己,没想到竟是一片叹息。 “中士大人,当领则领,莫再多言,你便是真不懂也得领。”众人同声道,内容皆是相差无几。 他差点没摔倒。 “好,我领,我领便是,真是招谁惹谁了我。” 牙根一咬,往地上便是一趴。 “中士大人,单手啊。”花儿姐冷哼了一声,“自己招惹的自己认。” 言下似有弦外之音,他却也无暇顾及。 “单手,单手,单手……”众人起哄道。 “得!”景文马上一手揹到背上,单手下压,“真是气煞我也!”